非可行性的浪漫逃亡
1.
第一次见到人造人,是在不能进入的实验室里。
只有这间实验室的温度很低,呼吸的时候会有白气冒出,手掌压上玻璃面的时候,会泛起一层稀薄的白色水汽。
午后耀眼的阳光被遮光布全部阻拦,只有偶尔的几缕微光透过缝隙穿透进来,使得实验室处于勉强能看清的程度。
眼前的是如同透明的玻璃水缸般的设备,仅有的几缕光线从玻璃的对面穿透而来,折射着水中的波纹,从玻璃的对面透过来的寒气吸收着他手心仅有的温度,就在那里,他看到了人造人。
水缸中有一具与人类毫无差异的身体,苍白的躯干被无数的试管缠绕,越接近头部,试管就显得越发秘籍,几乎插满了试管的头部自然下垂着,没有一点生命迹象,无色素的白色短发在水中漂浮,连接着试管的如呼吸罩般的物件遮挡住了他的样貌,双眼像是睡着了那样合拢着。
会以为是人类吧,如果没有那些试管的话。
压着玻璃的手停在了人造人脸部的位置,伸太郎出神地望着玻璃的对面,在这间冰冷的实验室里,只有无数精密仪器运行的电子音回荡。
像是被吸走了灵魂,伸太郎无法移开自己的视线,也不知在这玻璃前到底站了多久。
直到注意到那紧闭的双眼正在缓缓睁开。
粉色的双瞳注视着他。
伸太郎触电般地收回了手,他相信自己并不害怕,身体却像是被恐惧所支配一样动弹不得,就连视线也不再受他控制,无法收回,无法逃脱。
只有半强迫地,注视着那双似曾相识的眼睛。
像是曾经不能再熟悉的双眼,却已经在记忆中消失。
如何挖掘,也找不到线索。
你是谁。
「伸太郎?」
身后突然传来的温柔女声让伸太郎找回了控制身体的能力,强硬地断开交汇的视线,他回过了头。
「怎么了吗?伸太郎脸色很不好哦?」
黑发的少女带着担心的神色,将手心覆上了他的额头,与少女的声音一样温和的体温传递过来,让伸太郎逐渐冷静了下来。
「看来没有发烧,伸太郎最近一直精神不太好哦,要注意休息才行!」
少女装作生气的样子鼓起了腮帮,却很快地叹了口气,像是担忧着什么一样看着他。
「知道啦,这就回去了。」伸太郎抓了抓自己有点乱的短发,朝着门口走去,经过少女身边时,轻轻拍了拍她的头。
少女低头浅浅笑了下,「伸太郎来过这里的事,我不会对爸爸说的。」
「谢了,文乃。」
踏出实验室的门口,最后一次回过头,那具与人类无异的躯体站在透明的玻璃缸中,依旧一点生命的迹象。
就好像刚才的一切只是错觉。
瞬间看到的那双粉色眼睛,依旧不知何时,又一次闭合了起来。
2.
第二次见到人造人,是在他呆的实验室里。
这间实验室人很少,学生就只有他和文乃两人,曾经还有比他年长的学生,却不知什么时候开始,再也没出现过。
他和老师负责着大多数的实验,而文乃更多时候,只是负责着照顾他们的工作。
文乃的话,有更多更适合的地方才对吧。
可是把你们两个丢在这里,总觉得哪天就突然死了也说不定。
就只是这种简单的理由罢了。
这天和平时的午后没有差别,在已经通宵了三天的伸太郎看来,也只是阳光更刺眼了而已。
带着厚重的黑眼圈整理着实验的报告,老师带着谁走进了实验室。
他说今天起,这位名叫コノハ的青年,就是他们实验室的新成员了。
伸太郎揉着眼睛转过头,看到了那个和记忆无差的白发青年。
不久前的记忆中,静静地睡在透明的玻璃缸中,全身插满了试管,有一头无色素的白发的人造人。
现在却站在他的面前。
コノハ像是作为对老师的回应,向着他和文乃的方向微微歪了歪头。
看到了和在那间房间看到的相同的,粉色的眼睛。
「初次见面,我是楯山文乃。」一如既往笑着的文乃向着コノハ伸出了手。
コノハ愣愣地看着文乃的手几秒后,才迟钝地握住了她的手。
然后声音缓缓地流出,「你好?」带着无底气的语气。
在禁止进入的实验室里的人造人。
眼前说着你好的白发青年。
闯入了实验室的普通人类。
知道了秘密的黑发青年。
「初次见面,我是如月伸太郎。」和文乃一样向着コノハ伸出手,但若是旁人看来,恐怕是与温和的少女完全相反的冷漠吧。
コノハ转向了伸太郎这边,粉色的眼睛浮着一层迷茫,歪着头打量着眼前黑发的青年。
伸出的手迟迟得不到回应让伸太郎有些尴尬,收紧了手指想要收回,却在半路被一只微凉的手心拦截。
「不是第一次见面。」他这样说,抓着他的手。
如果撞上那粉色眼睛投来的视线的话,就会被控制。
伸太郎得出了这样的结论,又一次狼狈地交出了身体的操控权。
这次看到的双眼,与当时那双无机质的眼睛,有着些微的不同。
已经充分像一个人类的眼睛了,互相交织的视线中,能看到只属于コノハ的感情,虽然很微弱,却的的确确存在着。
「是第一次见面,和你的话。」
因为在那间实验室看到只是拥有了人类的外形,而眼前的人,已经确实的拥有了生命。
是名为コノハ的普通人。
「是这样吗?」
松开的手带着一丝迷惑,「那应该是这样,初次见面,我是コノハ?」
像是刚学会的孩子一样,带着询问的意味,白色的青年,又一次歪了下头。
什么啊,只有歪头是天生自带技能吗。
直到身边的文乃轻笑了起来,伸太郎才注意到自己刚才不经意间的吐槽。
这样的事,好像也已经好久没发生了吧。
伸太郎带着别扭的苦笑,将报告剩下的部分整理完毕。离开时,假装不经意的,看了眼正被文乃带着介绍着实验室的白发青年。
名字是,コノハ啊。
伸太郎默念着。
TBC.